如何做一個有歷史意義的畫家呢?其實不難,關(guān)鍵是有心,有心了就有可能做到。
可以說,歷史是由事件和記錄事件的文本構(gòu)成的。如果只有事件的發(fā)生,沒有記錄此事件的文本,隨著時間的推移,就無法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也就不存在歷史的意義了??梢?,對事件有意識地記錄是成為歷史的關(guān)鍵。俗話說,涓涓細流匯成歷史長河。從某種意義上講,事件在當時的影響與歷史的價值并不完全一致。如2002年出土的秦代墓葬中的37000余枚《里耶秦簡》,內(nèi)容均是秦洞庭郡遷陵縣的檔案資料,猶如現(xiàn)在政府部門或企業(yè)的日常記錄。這些記錄與秦國當時征戰(zhàn)六國的大事相比微不足道,但是這些文獻資料對于還原秦國的歷史十分重要。不同的研究者從這些遺存的文物中各取所需,如書法研究者,從文獻的書寫、字體還原文字和書體的演變;書法家通過對這些秦隸的研究、臨摹成為創(chuàng)作書法的一種方法。如著名書法家鮑賢倫就用秦隸創(chuàng)作,在書法界獨樹一幟。當時的記錄者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們的記錄會對現(xiàn)代的研究者帶來如此大的作用。
徐渭 墨葡萄圖 軸
由此可見,由于世事變遷,日常的記錄也有可能成為還原歷史的載體和后世在各個領(lǐng)域借鑒的資料。這樣的資料,并不一定是記錄者當時的目的?! 牧硪粋€角度講,人的行動都是由觀念支配的,而文字(文本)是記錄觀念的載體。由此類推,我們學什么畫,畫成什么樣的,在我們的思維中肯定有一種觀念或一種普遍觀念,這種觀念可以通過文字的記錄來呈現(xiàn)。這種記錄既可以是詩文、畫論、畫中題跋、畫語錄等。畫論、畫語錄說白了就是畫家的隨筆、日記、作畫的感想等,所有這些,看似日?,嵤拢绻麖拈L程的歷史角度看,就是構(gòu)成歷史長河的點點細流?!?/p>
徐渭 三友圖軸
然而,這種文字記錄對于一個畫家來說特別重要。如當我們欣賞一幅宋畫時,畫雖然作為物質(zhì)的存在被歷史地保存了下來,我們可以通過物質(zhì)性存在的歷史分析知道這幅畫當時的形態(tài)。但觀念卻做不到,如在解讀一幅沒有作者文本資料的畫時,往往會出現(xiàn)多解,而且都有理。這是因為觀賞者在欣賞這幅畫時都是以現(xiàn)有的觀念在重構(gòu)視覺圖像。在現(xiàn)代社會,繪畫的目的很大程度上是創(chuàng)造美,更多的是指向經(jīng)濟目的。我們很難理解宋人繪畫的目的是透析“天理”,最終指向治國平天下。所以我們現(xiàn)代人很難通過一幅宋畫(視覺圖像)來理解宋人如何通過畫畫來透析“天理”的。因此,對于沒有或很少有文獻記載的畫家,是很少有被研究的文章的。最典型的例子是明代中后期兩位紹興籍的畫家徐渭、陳洪綬,兩人都是開創(chuàng)時代新風的畫家,但由于徐渭的文獻資料比陳洪綬更多,徐渭的研究更火熱??梢姡芯恳粋€畫家、一幅畫,是要以文本作為研究基礎(chǔ)的。
徐渭 墨花圖 卷 (局部)
對于繪畫作品來說,通過畫家的畫語錄或詩文可以知曉畫家的觀念,通過觀念與圖像結(jié)合的方法可以還原畫家當時的想法。如果沒有文本(詩文或畫語錄)作為研究的基礎(chǔ),對一幅畫的解讀只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就變成了一千個賞畫者就有一千種對畫面的解讀。這樣,繪畫的理論研究就失去了意義。
佚名 宋人鴝鵒圖
由此可見,對于一個畫家來說,畫家的文本記錄十分重要。然而,由于繪畫的訓練與文字的訓練是兩個不同的系統(tǒng),要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畫家,需要大量的時間投入。而畫家的日常記錄是傳達畫家思想的重要載體,古代畫家的畫語錄其實就是畫家畫余的一種日常記錄,是畫家真實思想的呈現(xiàn)。古代畫家就是用畫語錄的方法解決了畫家由于繪畫訓練時間的占用與文字訓練所需時間的沖突。而通過畫語錄、詩文和畫的結(jié)合正是現(xiàn)代美術(shù)理論家研究的重要方法。
所以,作為一個在未來人眼中的古人,學會在創(chuàng)作之余勤記作畫時的感受,定能給后來的研究者留下可資參考的研究資料!畫家的歷史意義很有可能就在這種不經(jīng)意的日課中產(chǎn)生了。